第1141章 「轮舞曲」

　　抽签当然是做了弊的。
　　看似抽签。
　　但实则，真正挑人的，是格林。
　　梦魇之主，在抽签上做点手脚，这不太轻松了。
　　“莫人敌、织田舞、李二胖的潜力，我知根知底，并不怀疑。”
　　“甚至李长歌这怪咖我也能接受。”
　　“可为什么你把孟超强选做第一批？”
　　在让其余人该干嘛干嘛后，伊凛在洞窟内安静打坐，往胸口一拍，进入枢内。格林很快也出现在光秃秃、没有椰子的椰子树上，伊凛这才问抽签的内幕。
　　伊凛当时对格林提出的要求，是选出更有可能“凝聚”出【权柄】的伙伴。
　　莫人敌、织田舞在列，伊凛不意外。
　　李二胖让伊凛略微意外。
　　李长歌让伊凛很意外。
　　至于孟超强，伊凛不熟悉，不好评价。
　　格林反问：“你还记得你当初凝聚‘无限’权柄时吗？”
　　伊凛闻言，闭眸回想。他当年在庆都之外，在大战中，面对佛道魔三门修士，无所畏惧，一往无前，在困境中肯定了自己走的路，权柄自成。
　　“决心？”伊凛沉默片刻，说出一个词。
　　“差不多，可也差得很多。其实序列晋升，并不难，人人都可以成神。但凝聚出的权柄潜力，却有非常大的差距。”格林将两翅膀虚捏在一起：“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描述，不过，在我眼中，他们都很美味。”
　　说完，格林还伸出粉色小舌头舔了舔嘴边的绒毛，又湿又润。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好有说服力的理由。
　　“懂了。”
　　说懂，伊凛其实也没有很懂。但既然是格林选出来的，伊凛也没有理由去反对。更何况，伊凛不认为这300天不间断地厮杀，就能让他们凝聚出权柄。要知道，伊凛先学晶纹术，再学魔术，修至尊流魔法，掌炼气术法，将一切融会贯通，算下来蹉跎了几十年光阴，才在机缘巧合下，初步凝聚出自己的“权柄”。
　　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过程，但【时光与精神小屋】这个建筑，能缩短这个过程所需的时间。
　　而伊凛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。
　　通过格林的战报，稍稍了解【希乐园】那边的焦灼战况后，伊凛抽了点时间陪陪女儿，让汪儿解脱两小时。
　　随着雪儿的长大，她之前的衣服已经穿不下了。
　　雪儿的身高已经达到一米五六，算下来，雪儿的真实年龄，大约两岁。她和盖亚要塞里许多姐姐阿姨们都混得很熟，莫莉将自己的衣服贡献出来了，大部分都挺合适，就是穿着莫莉的衣服让雪儿老是说胸闷。
　　在等待莫人敌等人出来期间。
　　李诗珍兴冲冲地向伊凛汇报了一个好消息。
　　的确是好消息。
　　跟随李诗珍到温室中一看，里面的植物长满了肌肉与獠牙，李诗珍养植物的种类越发猎奇。但这不是重点，李诗珍打理温室那么久，难得将会长找来这里，必定有更重要的理由。
　　“会、会长！会长那东西，长出来了！”
　　这话似乎有语病。
　　……算了。
　　伊凛顺着李诗珍的目光看去。
　　在盆子里，光秃秃的土壤里长出了一株嫩绿的小芽。
　　是【智慧禁果】！
　　它的前身，是能大幅度增长精神属性，堪称“解锁器”的Bug级史诗级道具。
　　在伊凛有点兴奋地围着小芽转时，格林冒出头头，泼下一盆冷水：“原来是仿制品啊。”
　　她一眼就看出了智慧禁果的底细，咂咂嘴，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：“和真品比起来，差了点意思。”
　　“有真品？”
　　伊凛赶紧问。
　　好东西永不过时。
　　“有啊，”格林笑眯眯地回复：“如果流传在源海里的传说没有错误，这玩意的真品，应该就种在「公正法庭」的后花园，也就是「伊甸园」里，我看你似乎有想法哟，少年！”
　　伊凛一听，沉默片刻，用力摇头：“要不起。”
　　当然要不起。
　　先不提他杀死监察者，已经和「公证法庭」，也就是其中一位主宰「公正之主」结下小小的梁子，更何况那是「公正法庭」的后花园，伊凛哪怕再馋，也不可能没有逼数，去招惹这么一位存在。
　　不过，此事倒是可以先记下，这可是小气格林难得免费提供的情报。
　　“再欠我100维源。”
　　叮。
　　伊凛的想法似乎被格林捕捉了，这倒提醒了格林，让伊凛的欠债又多一笔。
　　“行，欠就欠呗。”
　　小心思被发现，伊凛并不尴尬，反倒落落大方地答应了。
　　反正他又不能反抗，何必自讨苦吃。
　　……
　　梦魇骑士大人的兴奋劲一会就散了，一是死皮啜脑门上，二是这件事不值得兴奋太久。
　　格林当着李诗珍的面，说出【智慧禁果】仿制品不值钱的原因。
　　这貌似苹果的玩意，在神的圈子里，跟饭后水果差不多，而且人类吃了，第一次吃了有显著作用，毕竟起点低。但再吃，就没什么用了。
　　不过，这玩意但凡能量产，也能提高会员们饭后水果的逼格不是？
　　好歹跟神的圈子攀比上了。
　　伊凛鼓励李诗珍，让阿珍好好照料这棵“饭后水果”时，李诗珍人还是傻愣的，因为她听见格林大人口中说这颗史诗级水果，在神的圈子里，竟如此不值钱。格林一句话，重新拔高了“神”的格局。
　　其他人都再等待第一批进入【时光与精神小屋】的白老鼠归来。
　　伊凛趁着这个空档，坐冰床上，整理自己目前的实力。
　　到了他这个层次，2级建筑【时光与精神小屋】对他提升作用并不大，熬时间罢了。但格林也说了，权柄的完善，需要的是“理解”，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。
　　传奇级以下的装备，S级技能，他有一仓库，都给小伙伴们武装上了。然而经历了天启骑士之战后，伊凛对序列等级有了更直观的了解，序列等级在很大程度上，影响着技能的效果。
　　举个简单的例子，【灾厄缠身】，这个曾经帮助他渡过了无数次难关的控制技能，若是换成李二胖等人来释放，对现在的伊凛而言，效果约等于零。原因无他，除了他之外，公会里其他人的序列太低，意味着生命层次太低，技能效果聊胜于无。
　　伊凛现在，俨然超脱，眼界更高，格局更大。
　　技能，贪多嚼不烂。【希乐园】仓库里的技能，更像是一个“引子”，通过“技能”表象，理解更深层的“规则”，自能凝聚成“权柄”。
　　虚幻流光在伊凛指尖汇聚，脱离了诸神与主宰的注视，伊凛再次将无限王座亮出，陷入沉思。
　　格林上线。
　　“嗯，我之前忘了告诉你，其实，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，其他人未必可以，你倒是可以试一试。”
　　你特么是故意留到现在才说的吧？
　　伊凛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，格林便看穿了伊凛的念头，翅膀分叉，比出了一个“V”的翅膀姿势。
　　格林虽然藏了点东西，但这一次，她总算没有学小希卖谜语了，而是一语点破：
　　“其实，你可以试试凝聚‘副权柄’。”
　　“……比如？”
　　伊凛当然是没听懂，他等着格林举栗子。
　　“这都听不懂嘚咯？”格林舌头打着旋儿发出声音，一副憋着“鄙视”情绪的模样，皱着绒毛敲了敲俩灵枢的窗户。
　　三位小母灵一脸纳闷地从窗户里伸出了灵头。
　　“喏，现成的容器，不就在这里了。”
　　格林努努嘴，指着三位小母灵。
　　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不久前。
　　莫人敌、孟超强、织田舞、李二胖、李长歌，气势汹汹，杀进小屋内。
　　踏入门扉的瞬间，他们仿佛来到了另一个时空。
　　当然，除莫人敌外，这种“穿越”的体验并不新奇。
　　广袤的空间，没有天空，只有纯白色的布景。
　　地面，亦是纯白色，安静纯粹，令人心旷神怡。
　　叮。
　　五人打量着四周环境时，耳边叮地一声脆响。
　　天空中流光浮起，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虚拟倒计时。
　　“1:300”的时间流逝比例，意味着他们将在这里渡过7200小时。
　　【请选择虚拟敌人。】
　　【温馨提示：选择‘套餐’可获得一定折扣。】
　　【因‘时光与精神小屋’首次使用，选择“轮舞曲”套餐，可获得“-80%”折扣。】
　　“哟！”
　　一听见打折，那绿油油的“-80%”仿佛触动李二胖省吃俭用的灵魂。在进来前，伊凛已向小伙伴们科普“源”的珍贵程度，李二胖凑到了面板面前，念念有词：
　　“F级以下敌人模拟费用0.01维/100只，草，E级敌人0.28维/100只，D级敌人1维/只。草，有点贵啊。”李二胖眼睛发亮：“等等，这轮舞曲套餐，打折之后居然只需10维，保证满足300天的需求，还送饮品茶点。好便宜啊！而且，这个套餐听起来好炫酷啊！”
　　李长歌心道不对，正想伸手阻止：“等等，我觉得我们应该从长计议……”
　　叮！
　　【恭喜你们，选择“轮舞曲”套餐。】
　　李二胖点了。
　　【为保证锻炼效果，在轮舞曲套餐中，一旦生命值归零，则立即抹杀。】
　　所有人看见这行字的瞬间，脸色陡然一变。
　　天幕一暗，五人再回过神来时，已经来到一座火山的中央。可怕的高温令四周空气扭曲，滚滚岩浆在岩石之外涌动，在吸入了几口燥热的空气后，五人只觉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痛。
　　李二胖觉得喉咙里痒痒腥腥的，有股淡淡的海鲜味，下意识啐了一口，痰中带血，吐在脚边，哧溜一下被蒸发剩一坨痰渣。
　　“嘻嘻嘻……”
　　“嘻嘻嘻……”
　　“好鲜美的肉味……”
　　“肉……肉……肉……”
　　“那胖胖的，看起来好多肉啊。”
　　一只只脑袋尖尖、面容丑陋、长得有点像游戏里的哥布林的小怪，长着翅膀，快速在火山洞窟中刷出。
　　这一刷就是一百只。
　　【下劣等炎魔】
　　【序列】β-F-372
　　【种族】炎魔族
　　五人面前刷出了怪物的简单信息。
　　“有趣。”
　　莫人敌踏出一步，一拳。
　　咚！
　　一百只【下劣等炎魔】陡然扭曲，转眼发生爆炸。
　　无了。
　　织田舞：“……”
　　李长歌：“……”
　　孟超强：“……”
　　李二胖：“……”
　　……
　　眼前一闪，场景模拟消失。
　　李二胖吃着免费的烤肉，几人围在一块，对第一次模拟战斗进行复盘。
　　“我觉得这样不好，老莫太强了，达不到锻炼效果。”
　　莫人敌点点头，表示认同。
　　一拳能解决的战斗，对他而言，的确达不到锻炼的效果。他还不如去锤木桩。
　　李二胖提议：“我发现这个套餐，刷怪的顺序，应该是按照由弱到强的，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，我觉得我们应该让最弱的先上。”
　　唰唰唰。
　　其余四人目光同时看向李长歌。
　　李长歌一愣，顿时欲哭无泪，指着自己天衣无缝的帅脸：“我难道强得不够明显吗？”
　　织田舞沉默着，忽然发出长长的叹息，微微笑道：“其实，一般。”
　　这顺序很快就决定下来。
　　第一个24小时。
　　序列F的不同种族的怪物，刷出了六波。
　　李长歌、孟超强，先后出手，无惊无险地解决。
　　莫人敌身为老大师，看出了孟超强动作中的不利索，便出声指导。
　　轮到李长歌时，李长歌模仿着莫人敌的动作，在怪物中腾挪。杀了一波下来，莫人敌摇摇头：“花里胡哨。”
　　李长歌傻眼：“可我学的是你的动作吖！”
　　莫人敌摇头，沉声道：“老夫的招式，对他们而言，或是事半功倍。但于你，却属于花里胡哨。”
　　李长歌再次一愣，但隐约地，他琢磨出莫人敌这话，似有深意：“请前辈指点。”
　　“适合自己的，才是属于自己的道。”
　　莫人敌丢下了一句高深莫测的逼话。
　　听在李长歌耳中，却如雷贯耳，让他陷入沉思。
　　……
　　李二胖五人，在一轮轮模拟战斗中，逐渐明白了“轮舞曲”的深意。
　　原来，“轮舞曲”里的“轮”字，是一个动词。
　　主语是怪物们，谓语是轮，宾语是他们五人。
　　换言之，这个套餐，名词解释是：他们被怪物舞起来轮。
　　一波波的怪物刷新，越发密集，他们几乎没有多余的休息时间。
　　一开始仍兴致勃勃的李二胖，在第十二天时，浑身粘乎乎地沾满了怪物腥臭的血液，又痒又臭，他麻木地挥舞着拳头，在怪物中厮杀。
　　第十八天。
　　莫人敌指出了李二胖的缺点，说他太依赖【燃烧吧！脂肪！】这个技能，于是李二胖稍作思索，接受了莫人敌的建议，自我将这个技能封印起来。
　　至于李长歌，经过初期的煎熬后，他按照莫人敌所说的那般，舍弃了一切多余的动作，他一切能力，都围绕着【狂想曲】与【扮演法】，将自己的优势，发挥到极致。
　　真真假假，假假真真，如幻似梦，这就是他李长歌的战斗方式。
　　第六十天。
　　时光与精神小屋里终于刷出了“休息室”，有30分钟的洗澡换衣服时间。
　　第一百二十三天。
　　轮舞曲套餐的怪物，已经升级到了序列D-100左右，能力上相当于康纳骑士的黄金十二斗士的程度。可与当初天启骑士大战不同的是，这十二斗士，一刷就是……一百个。
　　场景变成了一个五倍重力的沙漠中，他们被整整一百只“D-100”序列的怪物追杀。
　　【高等钉客战士】
　　【序列：β-D-981】
　　【种族】智人亚种·钉客族
　　……
　　钉客族在分类上，属于智人亚种，这意味着他们有着和人类同样的姿态。不同的是，钉客族身材高大，每一位都有着两米多的身高。他们那淡粉色的皮肤上，有着颗粒状的隆起。
　　初次见面时，李二胖还当着对方面嘲笑他们长得跟振动棒似地，可当他们皮肤上的隆起，突然变成一个个粗大的毛孔，射出漆黑的钉刺时，直接将皮糙肉厚的李二胖扎成了残血。
　　孟超强反应极快，在李二胖被扎成了狼牙棒后，他直接使出最擅长的防御技能【万法不侵琉璃身】，浑身变得坚硬无比，皮肤像是玻璃镜面似地反射着光，就像是坚不可摧的盾牌，将钉子们挡下，一手捞走了李二胖。
　　在高倍重力影响下，连莫人敌也开始感觉到了吃力，这一波被轮舞，他们五人，在沙漠中追追逃逃，花了将近十五天，才终于将这一波钉客族打掉。
　　第二百五十七天。
　　丛林里，不规则变化着形状的肉块，在树上枝丫蠕动。
　　深不见底的沼泽上，五人小心翼翼踩着沼泽上凸起的石头移动。
　　“小心！是‘腐臭肉团’，会喷孢子！”李长歌提醒。
　　“草！老子已经开始掉血了！”李二胖大叫道。
　　“吼！”
　　丛林深处传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，满林子的【腐臭肉团】，像是受了刺激，疯狂地向四周喷洒孢子。
　　孟超强和李长歌对视一眼，果断一人一脚，将李二胖踢出去。
　　迎面一团孢子扑面而来，转眼李二胖身上长满了蘑菇。
　　似乎嗅到了蘑菇的芬芳，更多的孢子形成了一团孢子云，向李二胖追了过去。
　　“好一个诱饵战术！”
　　在李二胖的吸引下，孢子云分出了一条路，莫人敌背负双手，黑发简单束起，在莫人敌的速度下，在脑后拉成了一条笔直的线。
　　从里深处。
　　一头卧在金币里的大蜥蜴，身长大约四十米，木桶大的鼻孔里，喷出的气雾，时不时燃起火焰。
　　莫人敌穿过孢子云，闯入蜥蜴视线。
　　……
　　【毒焰·地龙】
　　【序列：β-D-101】
　　【种族】龙族亚种·地龙
　　……
　　巨大的蜥蜴睁开眼睛，看着闯入禁地里的，美味的食物。
　　它眼睁睁地看着食物，抡起拳头，一言不发，向它的眼珠子锤了过来。
　　一小时后。
　　莫人敌衣衫褴褛，提着一颗硕大的龙头，踏出孢子云。
　　第二百七十天。
　　李二胖的精神已经到了极点，他出现了幻觉，嘴里老叨念着苏小素的名字。
　　织田舞也好不到哪里去，嘴里老叨念着凛凛凛的。
　　孟超强发高热，躺在一边，意识模糊。
　　这二百七十天，不分日夜，无休无止的厮杀，不仅是在摧残他们的身体，对他们的意志力，也是极大的考验。
　　第二百八十天。
　　莫人敌盯着自己的拳头，若有所思。
　　第二百八十五天。
　　孟超强退烧，头发乱如潘正义，黑乌乌的赤脚宛若野人，嘴里发出不明意义的嚎叫，冲向刷出的怪物。
　　第二百九十九天。
　　天空重新刷白。
　　“终于，结束了。”
　　李二胖躺在地上，呼哧呼哧喘着大气。
　　他用会长的人格发誓，如果有下次，绝不贪小便宜，绝不手贱，绝不选套餐。
　　再选，老子就是狗！是胖狗！
　　织田舞低头坐在一旁，默默磨刀。
　　李长歌哭丧着脸，看着手里破破烂烂的【蝙蝠战衣】，耐久度归零了。
　　倒计时即将结束。
　　这时。
　　天上忽然飘下了白色的灰灰。
　　莫人敌站了起来，看向天空。
　　一位披着纯白色铠甲的怪物缓缓从天空中降落，这个世界，在那白色人形怪物降临瞬间，寂静无声。在铠甲缝隙中，白色的斗焰隐隐泄出。李二胖等人，张大嘴巴看着漫天的灰，以及那纯粹的白色身影，依稀间，觉得这幅姿态，有点眼熟。
　　他们眼前，刷出了一行行字幕。
　　……
　　【即将进行最终轮。】
　　【为达锻炼效果，最终轮将以150%增幅，模拟「苍白」权柄。】
　　【请注意倒计时。】
　　【拟代行者·苍白骑士】
　　【序列：β-D-002（骑士）】
　　【种族】未收录
　　……
　　苍白骑士身后，一片有如镜面般光滑的涟漪，无声出现。
　　一根巨大的苍白手指，自镜面中伸出，自天空中压下。